然下

为了能无数次 无数次想起

梦酒「斑夏相关。」

※ For 甘辛

※ BGM:河野マリナ-たからもの(I strumental)


梦酒




舀一瓢酒饮,盛满梦乡。

 

 

 

“塔子阿姨,我回来了。”

“啊,把东西放桌上就好啦。谢谢贵志哦。”

“哪里。”

 

稀疏平常的周末傍晚,没有妖怪半路拦截,倒显难得清净。

上了楼,夏目信手移开拉门,脚步却被硬生生绊住,顿时跪坐在地上,险被墙面擦伤。他揉揉吃痛的额角,一片狼藉的榻榻米随即闯入眼帘——

 

棉絮四散的坐垫,东倒西歪的碗碟,滚落至墙角的空瓶,以及脚边拖得老长的围巾,那是新年刚买来为猫咪老师御寒的。

 

“倒是情愿碰上哪只妖怪了。”相比现下这幅惨象,前者竟令人欣慰起来。夏目不禁腹诽,还想老师怎么不嚷嚷着一起去超市呢,果然是和那些家伙们喝酒去了吗?

 

自从所谓「夏目组犬之会」莫名成立以来,猫咪老师的外出愈加频繁,过去的一整个冬季里,八原妖怪们几乎是每逢周末都要花天酒地一番,美其名曰驱寒暖身。夏目起初还会抱怨几句猫咪老师长驱不散的酒气,久而久之,便也乐观地思忖着买吃食的零花可以省下一笔了。

 

彼时冬去春来,寒意却还料峭,猫咪老师窝在家中打盹不过数天,转眼又消失得无影踪,徒留夏目为之叹息,果然喝酒是不分季节的天性。

 

——真不像个保镖的样子啊,老师。

 

 

 

饶是在夏目面前的醉酒形象再如何不堪,藤原夫妇眼中的喵五郎始终是那副憨态可掬的模样。晚餐过半,满盘鲜鱼仍未被猫咪问津,塔子阿姨显然有些担心。

 

“贵志,喵吉不来吃了吗?”

“啊,它大概是去哪里闲逛了吧。”夏目尴尬地回应,总不能说是去喝酒了。

“真可惜,这是今天特意为喵吉准备的呢!”

循着塔子阿姨的视线望去,黑底红边的碗碟里,浇上特制酱汁的烤秋刀鱼格外令人眼馋。猫咪老师若是知晓自己错过这样一番美味,大概又要嗔怪着急跳脚了。

“隔夜就不新鲜了,”滋叔叔适时发声:“要不待会儿贵志去把喵五郎叫回来吧。”

恰逢晚餐用毕,夏目放下碗筷,礼貌地退出饭桌:“嗯,那我现在就去好了。”

“刚吃完慢点走哦,不急的。”

“是。”

 

换上鞋正欲出门,塔子阿姨纤细的臂膀从身后环上来,一条手织围巾便绕在了夏目的脖颈,毛线蹭在皮肤上,是柔软又和暖的触感。

 

“诶?”

“今天晚上降温,要注意保暖啊。”

抬头刚好对上关切的目光,夏目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:“谢谢塔子阿姨。”

“客气什么呀,早点回来哦。”

“嗯。”

 

——不仅是自己,还有某只贪吃的胖猫,都被悉心呵护起来了呢。

——藤原夫妇的温柔,绝对不能辜负。

 

道过别,夏目如此想着,踏上寻找猫咪老师的行程。

 

 

 

果不其然,猫咪老师一副糟糕醉态在众人面前跳起了舞。旋转的脚尖支起微胖的身躯,却能控制在微妙的平衡中,两爪在空气里胡乱挥动着,倒也形成了某种奇妙的节奏感。

 

并非第一次看到猫咪老师滑稽的舞姿,却还总会忍俊不禁。注意到来人的笑声,牛面和一目兴高采烈地把夏目推到圈子的中央:“夏目大人你来啦!快坐下一起吃吧!”

 

“不了,我刚吃过晚饭。”

“诶是这样吗?”河童放下小菜,转而奉上酒碗:“那您就来个三杯吧!”

夏目连忙摆手:“我不喝酒……”记不清是几度婉拒,河童劝酒似乎成了聚会上的见面例行。

丙笑嘻嘻凑过来,疼爱地搂住夏目:“过了新年还是这么死板哦!”

“……那真是对不起了。”

“哈哈,怎么,是来喊斑回去吗?”

“是啊,时间也不早了,猫咪老师——”

 

“哦,夏目啊?”猫咪老师只是挑挑眉,转而继续跳舞。

“……喂!”难道说刚才完全没注意到自己吗?

“回去啦老师,你都喝了一整天了吧?”

“真没有情趣啊!”猫咪老师咂嘴,又往嘴里塞了几口小食:“微醺多美妙啊呜……”

“已经不是微醉的程度了吧!”夏目有些愠怒,分明酒品不佳,老师却还总是大喝特喝。

“好歹晚饭回来吃吧,完全没有猫咪的样子!塔子阿姨的秋刀鱼真是白费了!”

“哼,像我这么高贵的妖怪……唔咦?!”

猫咪老师总算被吊起了兴致,久未睁开的双眼蓦地发亮:“塔子桑的秋刀鱼——”

聚会上的酒食是好,但终究比不过塔子阿姨精致可口的猫吉料理。

“夏目,等等我,把这盘鱿鱼消灭掉就走——”

“算是服了你。”夏目轻声叹息,看在藤原夫妇的份上,今天就原谅老师吧。

 

 

 

初春的晚风袭来,透着股不输冬日的凉意。

夏目裹紧大衣,突然感到口干舌燥。方才一心想将猫咪老师早点找回家,热汤都未来得及喝上几口。他四处张望了下,众人(妖)举杯正尽兴,只得戳了戳坐在一旁不声不响的小胡子。

 

“呐,有多余的杯子吗?”

“哦……”小胡子慢悠悠地放下酒杯,神情漠然地思索了一会儿,突然搜的一下移动到草丛边,从中抽出个陶瓷壶,示意道:“这个可以吗?没用过的是也。”

“可以,谢谢咯,小胡子。”

“夏目大人莫要客气。”

 

接过陶瓷壶,夏目起身前往附近的河畔,刚过半途,蓦然发觉前方的拐角处就坐落着一座井。井口汨汨的冒出清泉,在天色渐晚的朦胧一片中,散发出幽暗的光。

 

来八原多次,完全没有注意到这口井呢。夏目并未多想,拾起水瓢舀了一勺,装进陶瓷壶里。陶壶虽小,抓在手心,也略显得沉甸甸。

 

夏目小酌了一口,清凉的水滴浸润喉咙,带着一丝甘甜的滋味,好是舒爽,原路返还时自然又多饮了几下,竟是尝出了微辣的余韵,太阳穴也跟着隐隐发烫起来。

 

待勉强走回众人喧闹之处,夏目一个踉跄,跌坐在猫咪老师身旁。

“老师,我们该走了……”话是这么说着,夏目只觉全身乏力,懒得再挪动半步,微醺的红晕也悄然爬上了双颊。

“夏目……”猫咪老师凑近夏目,灵敏地嗅了嗅:“你终于也懂得酒的美妙了吗?”

“诶?我没有喝酒……”

“可是夏目大人的身上真的有一股酒气诶!好香!”

“好香,好香!”一目和牛面各持一把纸扇,唱和着跳了过来。

“是这个瓶子里的!”

眼尖的河童指向刚才倾倒在一旁的陶瓷壶,无色的液体顺着草茎的脉络流入泥土里,消失不见,徒留甜而微辣的淡淡香气飘散开来。

“刚才是谁骗夏目大人喝酒的?”

“岂敢,岂敢。”不远处的小胡子一脸无辜:“我给的是空瓶子。”

——但那弥散的气息,无疑是酒的味道。

“夏目,你在哪里取的水?”

“……路边上有一口井……恩……”夏目试图解释,但连启齿也变得有些困难,喉咙比方才更觉干渴。

“啊啊——”不知是谁先反应过来,妖怪们纷纷惊叫起来。

“夏目大人,那口井乱碰不得的!”

“诶?”夏目吃力地抬起头。

丙搁下烟斗,严肃地解释道:“这是八原特有的妖怪之井,但凡在月圆之夜盛这井中的水,普通的泉水便会化作醇正的八原之酒。”

“味道和人类的酒并无大异,但它是蕴含妖气之物,后劲很足,”一度沉默的猫咪老师眯起双眼:“亏你支撑到现在啊,夏目。”

红峰点头表示担忧:“斑大人说得没错,人类一旦喝醉,很有可能长梦不醒……”

说时迟那时快,酒劲猛然窜上来,夏目一阵疼痛难忍,不禁叫出声来,随即沉沉昏睡了过去。

“夏目——”

“夏目大人——”

 

……

 

 

 

再度睁开眼,夏目仍觉昏昏沉沉,却没有丁点疼痛之感。回过神来,这才明了自己置身于梦境之中——四周尽是茫茫无际的雾霭,水汽氤氲,鼻腔中却充斥着某种熟悉的气息——是与八原之酒如出一辙的甘辛之味。

 

眼前之景不知何时开始幻化,夏目脚下一滑,整个人便漂浮起来,笼在灰蒙蒙的云雾里,思绪兀自游走,嘈杂的画面悉数袭来。

 

——害怕的表情,躲闪的神色,怀疑的面容,真诚笑意日渐被失望与不信任消磨殆尽。

——呼喊着“不要过来”的声音越来越尖利,不断叫嚣着,叫嚣着,就快要刺穿耳膜。

 

……

直至自己哭泣着求救的声音也一并堙没,只有将痛楚嚼碎了独自咽下。

 

——这样的事,为什么非要经历呢。

——年少之时,我总是困惑地想着。

……

 

不知沉寂多久的黑暗,隐约有光渗透进来。夏目挣扎着,从灰色的梦魇中逃脱出来,追上了眼前微小却又明亮的光芒。光线指引之处,朦胧胧胧的,他看到那个熟悉的庞然大物端坐在那里,将过往某一时刻孱弱无助的自己保护在触手可及的范围里,沉默又温柔。

 

仿若吹一根沾满肥皂水的塑料吸管,更多温暖往事飘悠悠浮现在半空,团团包围住了整个幻境,最终连缀成一整座崭新的记忆回廊。

 

——坦率的接受,直白的生气,相信的话语,即使曾有泪意也总会再度微笑。

——呼唤着“谢谢你”的声音愈加明晰,持续传递着,就连话别也变得温馨。

 

……

 

就像是那一壶误饮的八原之酒。

甜而微辣的,兴许就是人生吧。

 

——如此想着的我,是否比昨日有所成长了呢。

——猫咪老师。

 

 

 

耀眼白昼终将黑夜褪去。

借助于猫咪老师强大的妖力和夏目自身的力量,八原之酒的催眠效力得以消散,夏目从睡梦中苏醒过来,已是翌日清晨。

想起塔子阿姨的早归叮嘱,他急欲从被窝里坐起身来,却被丙按住了肩膀。

 

“宿醉还要持续一阵,你现在好好休息。”

“可是……”

像是意料到夏目的担忧,丙接口道:“把你安顿之后,斑化作你的人形应付过去了。”

“这样啊。”

“那老师现在呢?”

丙深深吸吮一口烟斗,半晌,吐出悠悠的烟雾:“谁知道呢……没准又去喝酒了吧。”

“诶!”

“它一宿没睡哦,夏目。”

“啊。”

 

……

 

 

 

傍晚时分,猫咪老师准时出现在楼下,安安稳稳地趴坐在软垫上。

对上夏目的眼神,它只不动声色地轻哼一声,便悠闲自得地享用起盘中美味了。

 

——恍若昨日都是梦境一般,一杯酒,就将其抛之九霄云外。


平日里明明一副插科打诨的模样,关键时刻却还是会保护着自己,事后又摆作关我何事的淡漠姿态。

 

猫咪老师总是这样,自如游离在理智之弦的边缘,前一秒夏目还恨不得与之决裂,下一秒却还是忍不住软下心来。

 

——没办法啊。

——尽管是个不太称职的保镖,可毕竟是自己的保镖嘛。

 

——就暂且放过老师一马吧。

 

 

 

少年轻轻一笑,弯下腰,伸出手,揉了揉自家猫咪的,圆滚而温暖的脑袋。

 

FIN

 

 

 

一壶梦酒,一场好梦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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